方寸纵横,纹枰论道演国运
第三十回:文武张驰柔克刚(2)
原创插画,未经作者授权允许不得使用月娇和小柔一起上前劝慰,小柔递上毛巾,月娇为他擦去脸上的泪水,听草庐中响起悠扬的琴声,嗔道:“白羽,咱不生气。我看他多半是耍赖,又是草人,又是飞兵,鬼花样真多!”
白羽一边懊悔地流泪,一边摇头道:“不,他没有耍赖。而是通过观察发现了我行军布阵的弱点,出其不意地发动了奇袭。我怎么就没想到早点去堵住城门?”
月娇不服气道:“我在一边都看到了,你已经去堵城门了,吃亏就吃亏在草丛里突然冒出的那些伏兵。这些兵士什么时候埋伏在那里的,我就没看出来,所以说,肯定还是他耍赖!我找他说理去!”
白羽一把抓住她的胳膊,抹去脸上的泪水,道:“月娇姐,你不能去。他没有耍赖,这是高明的计谋。这些伏兵,其实就是他第二次从城上缒下来的‘草人’。”
月娇怒道:“哦,还不是耍赖,明明是草人,怎么变成真人了……怎么,你是说,他使诈?第二次用真人替换了草人?”
白羽颓然道:“定然是如此,他先用草人骗走我二十万支羽箭,然后故意让我看清草人的形状,再给真人士兵裹上稻草缒下城来,同时用天灯来分散我的注意力。这些士兵身背长草,一下城就遁形埋伏于城门前的草丛中。若只有这些也便罢了,他还算出我只会派出弓箭手封锁城门,等我大军开始救火,这才放出伏兵解决了弓箭手,然后骑兵冲营,步兵战野,可怜我兵力数倍于他,却步步落入他的算计而全军覆没。这等鬼神莫测的手段,看透人心的机谋,我远远不如,远远不如啊!”
月娇见情郎如此痛苦,上前揽住他的肩膀,大声道:“白羽,你给我振作起来!输一阵就这个样子,后面还要不要再比试下去了?我小的时候和村子里的男孩子打架,力气小打不过他们,那好,我就好好吃饭睡觉,好好和爷爷学功夫。然后养好伤再跟他们打!最后把这帮臭小子全部打服,见了我全都毕恭毕敬。白羽,今天输了不可怕,怕的是丢掉了信心和勇气,那可就永世也难翻身了。”
白羽还在沉默不语,草庐里的琴声已经停了下来,崔绍快步从屋里奔出,招呼白羽道:“兄弟快来,舞阳子先生同意跟你复盘了。”
白羽猛地站起,抓起月娇的手重重握了握,点了点头,然后整肃了一下衣冠,走到茅庐门前,恭敬施礼道:“晚辈奉命前来复盘,还请先生指教。”
舞阳子在屋里轻咳一声不置可否,只用手指在五弦琴上划出一声清越的琴音,白羽如闻天纶,再度躬身施礼,小心翼翼地脱去脚上的布鞋,走进屋内。月娇担心白羽,跷着脚走到门前偷听。不多时,果然听舞阳子的声音越来越响,一开始是语带嘲讽,点出白羽攻城方法刻板无用,后来干脆像老师教训学生一样,指出白羽应对敌人进攻中的失误和所犯的军家大忌,说到激动处声色俱厉,简直就差破口大骂了。
月娇生就一副侠肝义胆,又是个点火就着的脾气。平日里就算见到不相识的人受到欺凌,也会忍不住出手相助,更何况今天被舞阳子欺负的人正是自己的情郎!她也不打招呼,怒气冲冲地掀帘而入,见舞阳子大模大样地坐在案几旁,一只手在桌面上画着图,另一只手拿着羽扇,正在指着白羽的鼻子大骂。月娇大步上前,右手向桌面上狠狠地一拍,“呯”的一声好悬没把桌案拍塌。舞阳子被吓了一大跳,往后躲了躲,结结巴巴道:“月娇……姑娘,你这是干什么?要拆房子吗?”
月娇反过来指着舞阳子的鼻子道:“你够了哈!我可忍你很久了!不错,我兄弟兵法上不如你,今天输了,但你用不着这样奚落挖苦他吧。俗话说揭人不揭短,打人不打脸,你说你这么大个人了,怎么连这些基本的道理和礼貌都不懂?还冒充什么前辈高人,我呸!前辈高人个个都是平易近人、和蔼可亲、虚怀若谷……那个仙风道骨……”舞阳子看月娇卡了壳,故意逗她道:“骨瘦如柴?”月娇瞪大眼珠:“什么骨瘦如柴!你给我放正经点!再胡说八道,当心我揍你!哎……我想说什么来着……”
舞阳子强忍着笑,站起来冲白羽和月娇深施一礼:“二位,刚才我确实是太过于急躁了,出言不逊冒犯了白羽贤弟,请接受我的歉意。”月娇还没来得及说话,白羽已经急急忙忙的一躬到地,还礼道:“不不不,先生今天一番高论,全是金玉良言,令晚辈茅塞顿开。如蒙不弃,白羽真心诚意愿拜先生为师……”
舞阳子一听急了,急忙道:“打住打住,切莫胡言!”说着将白羽拉到一旁,悄声道:“我说兄弟你可千万不要害我,你们家这只母老虎,那是要吃人的。你没看见刚才她一巴掌拍下去,我这张案几好悬就变成了劈柴。她听说你要拜我为师,万一发起火来,在这房中噼里啪啦一通乱打,我可吃不消。不瞒你说,这三间草庐都是城主的,我只是暂住在这里替他看家,万一被你的月娇姐把房子打塌了,城主回来我该如何交代?”
月娇在一旁听得真切,气不打一处来,飞起一脚将身边的一个小板凳踢上了床榻,恰巧撞碎了案上的一只茶壶,茶水流到床上到处都是,将床上放着的几卷书册都打湿了。舞阳子惊叫一声,连忙趴在床榻上,用袖子擦拭着书册上残留的茶汤,焦急万分道:“哎呀,我的书啊……姑奶奶我服了,我可没说过要收他为徒啊,求求你放过我吧。”
本来月娇一脚踢下去用力过猛,脚趾也被凳子碰得生疼,但看见舞阳子狼狈的样子,心中颇感痛快,连脚疼也忘了。她冲趴在床榻上的舞阳子做个鬼脸,道:“算了,姑娘我大人有大量,不和你计较。白羽,我们走,回去继续研究金人阵法,明天再跟他斗!”说完拉着白羽扬长而去。
崔绍和小柔早就知道月娇“护夫狂魔”的脾性,见她离去,这才进屋帮舞阳子收拾。舞阳子冲着崔绍咧嘴道:“我的老天爷,这位月娇姑娘难不成是母夜叉托生的?你兄弟白羽要是以后娶了她当老婆,那下半辈子可有的受了……”说到这里,舞阳子心有余悸地向门口张望了一下,似乎生怕月娇杀个回马枪,再来找自己的麻烦。
小柔笑着说:“月娇姐外冷内热,刀子嘴豆腐心,白羽要是能娶到她这样的妻子,其实才是三辈子修来的福气。”见舞阳子撇嘴摇头表示不信,小柔便将与月娇不打不相识的经过,以及后来四个人一起出生入死的经历讲述一遍。特别讲到在龙骨城地宫中,月娇为了掩护白羽被毒蝎子蜇伤脚背险些送命的故事时,舞阳子听了也为之动容。他沉吟不语了好一会儿,释然道:“怪不得白羽贤弟一表人才,即便是恢复了神智,还是对月娇姑娘这么好。唉,情深不寿,天意弄人,想得到时不知失去之苦,到底是得到好呢,还是得不到好呢?”崔绍和小柔告辞走出屋外没几步,屋里琴声又响起,依旧是那首《梁甫吟》:“步出齐城门,遥望荡阴里,里中有三墓,累累正相似……”歌声凄绝优美,如涂娇叹月,鲛人夜哭,在夜空中回荡,久久不散。
第二日,白羽早早梳洗完毕,恭恭敬敬地站在院中等待舞阳子。等舞阳子睡眼惺忪地走出草庐,白羽忙不迭地走上前,殷勤地递上毛巾,端来洗脸水。舞阳子一脸错愕道:“你这是干什么?”
白羽诚心诚意道:“昨天一场大败,令晚辈猛醒,愿持弟子礼侍奉前辈,继续学习金人阵秘技。”舞阳子大惊失色,连连摆手道:“你别过来!我可惹不起你。唉,贤弟,不是惹不起你,实在是……我还想多活几年,什么拜师啦、执弟子礼啦,再也休提。”
这时,二人背后传来一声咳嗽,听月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:“是谁不让你活了?说来听听吧!”舞阳子立刻僵住不动,冲着白羽大使眼色,白羽心领神会,当即说道:“先生是在说感谢月娇姐你为我们送来早饭。”月娇扑哧一笑,喊道:“好啦,我不管死呀活的,人生在世,就要吃饭睡觉,你们俩赶快洗手,今天我熬了粥,吃饱了好继续比试。”
五人坐下用餐,白羽除了没有起身侍奉,其余一切事宜均执弟子礼面对舞阳子,月娇也放下矜持,主动为大家盛饭、夹菜,搞得舞阳子浑身不自在。他清了清嗓子,对白羽说道:“今日的赌赛继续,我攻你守。题目是纵横邦交之术的比试。你我各为势均力敌的两个大国,巴和滇,另设十个实力强弱不等的小国环伺周围。我拥有地利和人口优势,意欲吞并天下,你取守势,要联系弱国共同抗衡。这一局以两日为期,等到明天晚上由木人童子计算得失复盘。”
崔绍在一旁听得云山雾罩,白羽反而食指大动,又提出了一些关于如何运用金人阵对抗的问题,舞阳子一一解答,满意道:“既然你能提出这些问题,说明已经成竹在胸。那我们现在就摆阵如何?”
月娇兴高采烈地招呼小柔帮忙收拾碗筷,给舞阳子和白羽腾出摆阵的空间。小柔陪月娇在厨房洗刷碗筷,见月娇嘴里哼着山歌心情大好,好奇道:“月娇姐,什么事这么高兴?”月娇回头看了看院中正在摆阵的白羽,悄声道:“小柔妹子,你也知道,我家白羽是个老实人,自从昨天晚上复盘以后,对那个不着调的家伙佩服的是五体投地。我看他五脊六兽的样子,心一软就答应他了。”小柔奇道:“答应他什么?”月娇低头洗碗,答道:“不就是想给那个家伙当徒弟呗,反正我也想通了,艺多不压身,公子晦明和城主都没见到,跟谁学不是学?如果通过比试,掌握金人阵的摆法,也许我们就能早一天回到青丘界,去帮助狐尊和爷爷了。”
小柔默默地点了点头,不无遗憾地说道:“本来以为看见了金人阵,就能找到哥哥。没想到……”月娇见她一脸失落的神情,劝慰道:“不要灰心,我觉得我们离目标越来越近了。当初我们在琉璃宫的时候,何曾想到过可以进入洪荒之地?又何曾想到过在这洪荒之地中还有晦明城这一处世外桃源?我有预感,白羽一定能够破解金人阵法,你也一定能够见到你的哥哥。”两个女孩互相鼓励着,四只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。
这时,院中传来崔绍的鼓掌叫好声,二女连忙放好碗筷,走进院中观看战况。只见白羽全神贯注,催动金人阵连连反击,在棋盘中渐渐形成合纵之势,木人童子也不断将筹码推到他的面前。月娇欢喜不已,走上前问崔绍道:“崔大哥怎么样?是不是白羽要赢了?”崔绍道:“说分输赢还差得远,不过白羽兄弟的谋略还是很厉害的。他趁巴国出兵吞并邻国的机会,派出外交使节,以唇亡齿寒的道理说服了三个弱小邻国的国君,然后由滇国出钱、出兵、出粮,合纵三国突击舞阳子的后方,迫使对手不得不引兵回援,成功保住了那个被攻击的小国。你们看,这个回合白羽就赢了五支算筹,接下去的比试要是一直保持这样的势头,我看这一局有获胜的希望。”
崔绍正说得手舞足蹈,场上的阵局风云突变,原来是巴国利用经济优势,加大与邻国间的贸易往来,大力抬高各国市场中铜铁的价格。滇国没有发现其中有诈,放任各国与之贸易。各国商人逐利,四处雇人开炉冶矿,导致荒废农时粮食减产,巴国趁机囤积粮食导致粮价暴涨。恰逢时下大旱,四五个邻国中出现了大面积的饥荒,无数流民涌入巴国乞求就食。为了阻止流民离国,有两个小国甚至不惜与巴国宣战,其结果自然是惨败后割地求和。巴国得到大量人口和土地,大力发展农业,国力日渐增强。本来已经和滇国签立盟约的几个小国,看到架势不对,又纷纷倒向了巴国。这一回合白羽应对失据,毫无建树,先前建立起来的一点优势顷刻间损耗殆尽。
巴国除了继续蚕食周边的小国外,对内保障民生,煮盐治铁,发展农业;对外远交近攻,以连横破合纵,在外交上稳占先手,国力蒸蒸日上。白羽不甘心失败,在积蓄国力的同时,又连续发动了几次合纵攻巴的战争,虽然部分战事取得了胜利,但没能改变巴国不断扩大疆域,以霸术制控列国,使之互相猜忌的大势。
中午休战,大家用过午饭略作休息后,舞阳子摆好了一个阵势后,大大咧咧道:“崔兄,我中午吃得有点儿撑了,你有没有兴趣陪我到晦明城中视察一下防务?”崔绍有些吃惊道:“现在?你正在跟白羽对阵,和我这样去做别的事情,不怕一败涂地吗?”
舞阳子笑道:“我已用金人阵法在巴国的国境上布置好了防线,巴国上至国君大臣,下到黎民百姓,全由阵法掌握自行运转,一切都是井井有条,王霸之势已成。白羽虽有纵横之才,但无谋天下的定力,我看他此局必无胜理。不信,等你我视察防务归来,再看他有没有扭转乾坤的本事。”舞阳子说完,也不管月娇在一旁大翻白眼,拉起崔绍和小柔就走,剩下白羽坐在棋盘边抱着头冥思苦想。
三人走出竹林,舞阳子伸手招来两只木鸢,自己跨上其中一只,请崔绍二人同乘另一只,然后念动法咒,两只木鸢展翅腾空而起,载着三人飞上半空,开始绕城巡视。
崔绍注目观瞧,才知道几天来魔军并未停止进攻,只不过因为城中十二个巨大金人组成的阵法颇具威力,不仅指挥着木人守卫浴血奋战,更调动了结界中的雷电、雨雪,配合天风、地火等自然之力一起打击各路魔兽部队。看到阵法的绝妙处,崔绍忍不住击节赞叹。
正在此时,结界穹顶的天空中,突然闪动七彩之光。舞阳子对崔绍道:“看来北城出了点麻烦,崔兄我们一起去看看。”说完用手拍了拍木鸢的脑袋,两只木鸢收敛翅膀向下俯冲。等靠近北门,三人发现原来是几只毒蜂仗着身体纤细,不知何时钻过了结界,在北门的城楼上结了个巴斗大的蜂巢。现在这个蜂巢中繁育出来的毒蜂,数量已经达到千只以上。
小柔想到毒蜂应该惧火,便从囊中取出一枚“浣火丹”,准备火攻,被舞阳子伸手拦住:“小柔,不能使用浣火丹!这些毒蜂名为‘扑火钉’,它们不但不畏惧火焰,一见到火反而会不顾一切地冲入火中。等到身体着火被烧死之前,会漫无目的的四处乱撞,把这周围的房舍一炬而空。这不是它们第一次混进城来,上一次火象金人没有防备采用火攻就曾吃了大亏,连东城的武库都被烧毁了。”
小柔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,连忙将浣火丹收好。崔绍在洛东村时曾经干过捅马蜂窝的事情,思忖了一会儿,托着下巴颏道:“擒贼先擒王,扰敌先捣巢!它们不怕火,未必不怕其他的东西。”舞阳子的眼睛一亮,抓住他的手说:“崔兄是不是想到什么好办法了?”崔绍坏笑着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,舞阳子哈哈大笑:“你这些鬼主意都是从哪里想出来的!行,就照你说的办。”
崔绍找来一些碎砖头,在蜂窝下垒了一个大土灶,然后找来一口大铁锅和大捆干枯的蒿草、艾叶,在大铁锅中注满清水,架起蒿草和艾叶,在锅下点燃。不多时,火光渐小浓烟冒出,滚滚浓烟直扑挂在城楼墙上的那个大蜂窝。这群毒蜂号称扑火钉,虽然见火就扑,其实并非不惧火烧,而是向光的天性使然,因为身上能分泌出特殊的蜜蜡油脂,浴火燃烧后出于疼痛,会四散乱撞造成极大的杀伤。如今崔绍舍火而用烟,可谓一物降一物,卤水点豆腐。只见浓烟中成年毒蜂无不抱头鼠窜,剩下毒蜂的幼虫和蛹体藏于巢中无人保护,崔绍找了根长竹竿,三桶两桶,就把这个巨大的蜂窝捅了下来,扑通一声掉入开水锅里。崔绍用毛巾掩住口鼻,抄起一个竹笊篱,将蜂窝压入开水中,煮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,将其中的毒蜂幼虫和蜂蛹全部烫死,这才撤火收兵。
小柔见崔绍动作麻利、熟练,奇道:“崔大哥,你这手好本领是从哪里学来的?”崔绍得意洋洋道:“在洛东村为小太岁时,上树掏鸟蛋,下河摸鱼虾,谁家房前要是长了马蜂窝,都是我拿着棍子去捅。这一来二去,也就有了经验,我跟你们说,马蜂窝没有什么好捅的,蜜蜂窝就大不一样,要是把那些蜜蜂赶走,从里面取出蜂蜜和蜂蜡来,那东西才真是人间美味。”舞阳子和崔绍臭味相同,一听立刻凑了过来,不停问起蜂蜜的味道和烹饪方法。小柔见他二人说得口水都要流出来的馋样,皱起眉头转过脸懒得搭理他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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