用我三生烟火,换你一世迷离
第1章穿越
雨后的清泉村,透着一丝深秋的凉意。村口处,顾娇正满头大汗地追赶着一名男子。这男子不是别人,正是镇上最有学问的秀才小秦相公。小秦相公年方十八,生得那叫一个俊美如玉,顾娇垂涎他许久了,只是一直没逮住机会接近他。这次小秦相公到村里来有事,有人告诉了顾娇。顾娇连饭都顾不上吃了,撒腿便朝外跑。奈何小秦相公见她如见鬼,投胎似的奔上马车。顾娇扑了个空,吧唧一声摔在地上。“哈哈哈哈哈!”周围传来一阵哄笑。要说顾娇犯傻也不是头一回了,可每当大家伙儿认为她已经傻得不能再傻时,她都能做出更傻的事。小秦相公是什么人?能看得上她?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!“癞蛤蟆想吃天鹅肉!”“就是!人家父亲是员外,自己又是秀才!会看上一只破鞋!”“破鞋!”“丑八怪!”“小傻子!”有熊孩子学着大人口无遮拦,其中一个甚至抓起地上的泥巴朝顾娇扔了过来。顾娇恼羞成怒朝那孩子扑过去,却不料脚底一绊栽进了水里……冰冷的湖底,失去意识的女子忽然睁开了眼睛。什么情况?她不是执行任务时飞机撞上冰山,机毁人亡了吗?怎么会掉进水里?顾娇奋力往岸上游去。然而不知是不是摔惨了的缘故,她竟有些使不上力。好不容易游上岸时,她感觉自己快要虚脱了。岸上的村民原本看见顾娇沉了下去,正打算用竿子去捞她的,结果她自个儿浮上来了。众人面面相觑,唰的一下散了!顾娇没明白过来怎么一回事,就见一群衣着古怪的人唰唰唰地跑了。她趴在冷冰冰的草地上,抹了把脸上的水珠,随后,她愣住了。她惊疑地看向自己的手。这是一双十四五岁的小手,要知道她已经二十八了,怎么会有如此娇小的手?何况作为特工界的精致女王,她可是很懂保养的,这双手却长满了冻疮,有的地方还开裂了。很快,顾娇发现不仅自己的手变了,就连衣着身材也大不一样了。顾娇的心底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测。她凑到水面上,想看看自己如今的模样,却险些没给栽下去。这花花绿绿的都是些什么?顾娇捧了水将脸上的劣质胭脂洗干净,哪知这一洗,更丑了,面黄肌瘦不说,左脸上还有一块延伸至眼尾的大红斑。前世连长一个小粉刺都要炸毛三日的顾娇,忽然摊上这么一副盛世丑颜,恨不得原地再死一次!“话说回来,这里哪里?又是什么朝代?”话音一落,她脑子里一阵刺痛,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翻江倒海地涌了上来。原来,她穿越到了一个历史上并不存在的朝代,这个村子叫清泉村,坐落在清泉山下。原主也叫顾娇,是顾家三房的独苗。顾老爷子年轻时是个读书人,曾考上童生,之后做了清泉村的里正,这一做便是好些年。清泉村穷,做里正也没多少油水,不过终归饿不死就是了。顾老爷子膝下有三个儿子以及一个未出阁的女儿,大儿子顾长海,与周氏生了一儿一女;二儿子顾长陆,与刘氏生了两个儿子。前面两房都算人丁兴旺,到了三房这里,就像是中了咒似的死活生不出来了。好不容易有了顾娇,却是个女娃,还容颜丑陋、天生痴傻。用村子里的话说——这就是个赔钱货,不对,倒贴都卖不出去的!自打顾娇出生后,三房再无子嗣。村里渐渐传出闲话来,说顾娇不吉利,所以才把三房的儿子运都给克没了。起先顾家只是听听没太往心里去,直到顾娇的爹娘先后去世,顾家才彻底觉着这孩子果真是个命里带煞的。顾家四处托关系,打算把顾娇给嫁出去,问题是谁敢娶她?也是巧,一日顾娇在村口溜达,碰到一个饿晕的男人,就把他给捡回来了。顾娇一边消化着脑子里的记忆,一边朝村西的一处破烂小茅屋走过去。那是她如今居住的家。咝——走到一半,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痛,顾娇抬手摸了摸,竟满手是血。一定是方才在水下磕到石头,磕破了,这血量还不少,得尽快止血才是。顾娇一边想着,一边进了自家院子。说是院子,其实也不过是篱笆围起来的一块小空地而已.小茅屋除去堂屋外,一共有两间房,东边的这间稍大一点的房是顾娇的。而这,还没她前世的衣帽间大。这惨淡的穿越啊……顾娇一边感慨着,一边抬手推开了房门,然而就在她跨过门槛的一霎,敏锐地察觉到屋里有人.从呼吸上判断,是个男人。男人躲在门后,努力地屏住呼吸。顾娇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,状若无意地走进屋,嘭的一声合上门,几乎是同一时刻,她素手一抓,将躲在门后的男人狠狠地抻在了地上!男人的身材比她想象中的高大。若在前世,再高大顾娇也不怕,奈何眼下摊上这副瘦弱的小身板儿,她用了巧劲,又整个人压上去,才将对方堪堪地锁住了。她一手扯下发带绑住对方的手腕,另一手扼住对方的脖子,神色冰冷道:“说!你是什么人?在我屋子里做什么?”男人先是一怔,随即一阵羞恼涌上头顶:“顾娇你疯了!是我!”认识?熟人作案?那就更可恶了。顾娇不仅没放开他,反而又往下坐了坐,将男人的腰腹压得更死了。“你……你给我下来!”男人咬牙,语气冰冷。“嗤~”顾娇冷笑。向来只有她使唤别人的份儿,可没别人对她呼来喝去的。何况这是她的屋子,她还没质问他在里头鬼鬼祟祟做什么呢!顾娇抡起拳头,打算给他一点教训,手肘却不小心撞开身后的窗棂子。明亮的光线照了进来,落在男子清隽俊美的容颜上,顾娇的眸子一下子瞪圆了。
第2章相公
作为一个颜控,顾娇前世没少收集帅哥,但从没哪一个……确切地说是所有美男加起来都不如眼前这一个。这人长了一张十分干净的脸孔,眉眼棱角精致得宛若玉雕,一双眸子很是冷冽,如寒潭般深不见底。他面上透着病态的苍白,却因羞恼而浮现起一抹嫣红,反倒显得有那么一丝诱人。再有他的年纪,与其说是男人,顾娇倒觉得少年郎更合适。“看够了没?”萧六郎咬牙问。“没看够,不过……”顾娇扫了他的身板儿一眼,凤眸微微一眯,“怕压坏你。”言罢,顾娇装模作样地起来了。然而,人虽是起来了,眼珠子却仍粘在他身上意味深长地打转。“顾娇你……”萧六郎被她的目光看得恼羞成怒。“要扶你?”顾娇笑眯眯地探出手。“不用!”萧六郎神色冰冷地侧过身子,扶着一旁的椅子站了起来。看得出他行动不便,却依然拒绝了顾娇的好意。随后他不再搭理顾娇,一瘸一拐地出了屋子。顾娇这会儿记起他是谁了,正是原主的相公萧六郎。萧六郎是被顾娇捡回来的,他苏醒后顾家人问了他情况,发现他是孤儿,无处可去,当机立断,以男女授受不亲、我们家闺女救了你一命、不如你俩成亲以全了她名节云云,逼迫萧六郎将顾娇给娶了。说是娶,却更像是入赘,他们目前居住的破房子是顾家给的,种的地也是顾家分的,都是最差的那种。成亲时顾娇并不知萧六郎是瘸子,知道后便渐渐开始嫌弃起来,转头“勾搭”上了镇里的小秦相公。村里人都为萧六郎抱不平,道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,萧六郎是那花儿,牛粪是她。萧六郎心里怎么想的,顾娇不知,但能她这副狼狈的样子视而不见,他对原主的厌恶可见一斑了。顾娇拉开柜门,打算把身上的湿衫换掉,却悲催地发现柜子里一件干净的衣裳都没有。“萧大哥,你在吗?”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娇滴滴的声音。来的是个穿着紫色大花袄的小妇人,小妇人梳着油亮的发髻,涂了脂粉,臂弯里挎着一个篮子,篮子上盖了花布,叫人看不清不知里头装的是什么。顾娇很快便从原主的记忆里翻出了这号人物——清泉村的小寡妇薛凝香。薛凝香是他们邻居,平日里便爱往他们屋里钻,大多挑原主不在的时候,偶尔也让原主撞见过几次。原主傻乎乎的,在薛凝香手里吃了不少闷亏。这一次小秦相公来村里的消息,也是薛凝香透露给原主的。“哟,这不是凝香嫂子吗?大白天的,来我家做什么呀?”薛凝香被突然出现的顾娇吓了一跳,随后失望地说道:“怎么是你?”顾娇笑了笑,轻叩门板道:“这是我家,看见我很奇怪吗?你在失望什么?”薛凝香噎了一把,她当然是失望没见到萧六郎了。薛凝香再一次看向顾娇。人还是那个人,却变得有些陌生。不似从前那般木木的,眼睛里有灵气了。哪怕浑身湿漉漉的,却并不让人感觉她很狼狈,反而无形中自有一股慑人的气场。一定是自己眼花了,傻子怎么可能变样呢?薛凝香扬起下巴道:“我是来找萧大哥的!”顾娇淡淡地笑了笑:“萧大哥叫得可真亲热,你和我相公很熟吗?”“闪开!”薛凝香懒得理她。“不闪开又怎样?”顾娇挡住了她。薛凝香丝毫没将顾娇放在眼里,抬手便朝顾娇推了过去。顾娇轻轻一让,脚尖一勾。“哎呀——”薛凝香连人带篮子摔了个狗吃屎。“顾傻子!你绊我!”这种绊啊绊的戏码从前就上演过不少次,只不过这次被绊倒的对象换成了薛凝香而已。顾娇双手抱怀,半倚着门板看着她,仿佛在说,就绊你怎么了?有本事你绊回来呀。薛凝香严重怀疑自己眼花了。其实,薛凝香与原主老早便不对付——村里两个最招人闲话的女人,一个是傻子顾娇,一个便是寡妇薛凝香。但薛凝香长得好看,人又勤快,自觉还是比顾娇体面。当初萧六郎晕倒在村口,是薛凝香与原主一道发现的。不同的是,薛凝香怕惹麻烦,去村子里喊人了,原主却是直接将人捡回了家。事后证实萧六郎是个清清白白的读书人,薛凝香就后悔了。薛凝香扯开嗓子就要开骂,萧六郎神色冰冷地走了出来。薛凝香见到他,顿时变脸,柔弱地哭了起来:“萧大哥,她欺负我!她拿脚绊我!”顾娇看向萧六郎,无辜摊手:“她先推的我。”薛凝香瞬间激动道:“萧大哥,你听,她承认了——”“凝香嫂上门是有什么事吗?”萧六郎打断她的话。薛凝香愣了一下。她看看萧六郎,又看看顾娇,拾起地上的篮子道:“我……那个……你上次帮我念了信,一直没好生答谢你,你家里不是没吃的了吗?我去地里挖了几个红薯给你送来……”萧六郎说道:“不用了,凝香嫂,家里还有玉米面,这些你拿回去自己吃吧。”薛凝香咬了咬唇:“可是……”顾娇挑眉道:“都说了让你拿回去,没听见吗?”她声音不大,但那似笑非笑的眼神里却藏着一股令人心惊的寒意。薛凝香头皮一麻,不敢再待,挎着篮子灰溜溜地离开了。顾娇含笑看向自家便宜相公:“看不出来啊,你一个小瘸子,还挺招女人喜欢。”萧六郎淡淡地睨了顾娇一眼,杵着拐杖回屋了。“咝——”伤口又疼了。顾娇扶着脑袋也回了自己屋。她坐在凳子上,摸了摸伤口,好大一道口子啊,虽不算太深,可若不及时消毒,十有八九会感染,可这是古代,她上哪儿去弄那些消毒的东西?“要是我的药箱还在就好了。”念头刚一闪过,顾娇便感觉自己的脑子又狠狠地抽痛了一下,直接把她给痛晕了。而等她醒来时,赫然发现面前的桌上多了一个箱子。
第3章药箱
这箱子不大,看上去十分破旧了,仿佛是在哪里狠狠地磕过摔过,凹凸不平,漆也掉了,不知道的还当是哪个垃圾堆里捡来的。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小破箱子,却让顾娇的心底升腾起了无限的熟悉。顾娇愣愣地打开了箱子,结果就看到里头的药品,她的脑子当即一嗡。不是吧?她的药箱!它怎么会在这里?“我没做梦吧?”顾娇掐了自己一把,真痛!不是做梦!箱子也是真的,里头的药材也全都是货真价实的!顾娇想起来了,飞机出事时小药箱也在她身旁,难道是这个缘故,所以它也来了这里吗?只是……它怎么破烂成了这样?闪瞎人眼的土豪金呢?从前小药箱还是金光闪闪时,顾娇便嫌它丑,如今变得破破烂烂的,顾娇就觉得它更丑了。然而架不住心底翻涌而起的亲切感,顾娇忍不住将箱子紧紧地搂在怀里:“姐姐再也不嫌你丑了,姐姐以后都对你好好的!”顾娇好生将小药箱擦拭了一番,好在它只是外表摔破了,里头的东西一样也没损毁。顾娇从小药箱里拿了几块纱布和一瓶生理盐水,给伤口消了毒,又挑了一支抗菌的药膏给自己抹上。随后吃了两粒消炎药,本以为要包扎,后面发现没必要了。处理完伤势,顾娇有些饿了,她将药箱放进柜子里,打算去厨房找点儿吃的。不过在那之前,她需要换一身干净干爽的衣裳。顾娇犹豫了一下,穿过堂屋,叩响了萧六郎的房门。“何事?”屋子里传来萧六郎冰冷的声音。顾娇道:“我想找你借身衣裳,柜子里的外衫都没洗,我没得换了。”萧六郎良久没有回应,就在顾娇以为他不会把衣裳借给她时,房门开了,萧六郎将一套干爽的长衫递到了她手上。长衫的料子并不怎么好,颜色也有些旧了,却浆洗得很干净。若在前世,顾娇绝不会穿一个男人的衣裳,可谁让形势比人强,不穿这个,难道要穿柜子里那些早已经发了霉的?换完衣裳,顾娇顺手把脏衣物洗了,随后去了厨房。厨房还挺干净,应当是萧六郎收拾过。米缸的米空了,不过诚如萧六郎所言,还有半坛玉米面,不仅如此,顾娇还在碗柜里发现了两个鸡蛋与一把香葱。顾娇将鸡蛋拿出来,烙了两张玉米面鸡蛋饼,撒上切好的葱花,还剩下一点面糊糊,让她煮了小半锅玉米面疙瘩汤。顾娇将做好的吃食端去堂屋。萧六郎的房门虚掩着。记忆中,俩人总是各吃各的,萧六郎做了饭,会在锅里给原主留一碗,但原主大多数时候都会上顾家去吃。顾娇顿了顿,还是叩响了萧六郎的房门。“什么事?”萧六郎清冷的声音自屋子里传出。顾娇道:“我做了晚饭,要不要一起吃?”顾娇极少下厨,即便下了也不会做他那一份,所以,他是打算等顾娇出来再去做自己的。萧六郎狐疑地看着紧闭的房门。“不吃我先吃了。”顾娇倒是想等他来着,奈何她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,只差没晕倒在地上了。她必须尽快补充体力。顾娇刚坐下,还没拿起筷子,房门嘎吱一声开了。萧六郎走了出来。萧六郎并不是来吃饭的。只不过,当他目光不经意落在顾娇身上时,一下子顿住了。他给顾娇长衫时拿的就是一件自己已经穿不了的,可在顾娇身上还是太大了,瘦弱的小身板显得长衫空荡荡的,看上去有些笨拙。大抵是为了方便干活,她将头发与袖子都挽了起来,露出一截白皙细长的脖子,手腕很瘦。没了往日的跋扈癫狂,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,认真吃着碗里的东西。都不像是她了。萧六郎的眸光微微顿了一下,但最终还是冷漠地移开了。这时,顾娇发现了他,对他道:“来了啊,快坐下吃饭吧。”顾娇的对面摆着另一副碗筷,看得出她两次都不是随口喊喊,是真给萧六郎做了吃的。然而萧六郎没动。顾娇明白他在顾虑什么,原主与他关系不好,突然给他做了吃的,是挺让人起疑的,可顾娇没法儿解释自己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人了。想了想,顾娇说道:“家里柴火不多了,现在不吃,一会儿又得浪费柴火热一顿。”不知是不是这句话触动了萧六郎,萧六郎最终在她对面坐了下来。原主初遇萧六郎时是有被他的容貌所惊艳的,不然也不会把他捡回来了。原主对萧六郎的嫌弃在外人眼里是出于他的腿疾,在顾娇看来却不是。原主傻,顾娇又不傻,有些事原主看不透彻,顾娇翻翻记忆便什么都明白了。萧六郎,根本就是故意激怒原主的。他不想与原主圆房,不愿原主亲近自己。其实正好,她也有此意。别看她嘴上调戏他,真让她和他干点什么,她怕是办不到的。顾娇很快吃饱了,把自己的碗筷拿去灶屋,背了一个篓子出来。萧六郎没问她去做什么,她也没说,他们之间一贯如此。哪知顾娇走到门口,突然回头道:“方才没骗你,柴真的快烧完了。趁天没黑,我去后山砍点柴。一会儿可能要下雨,我要是没回来,你记得把衣裳收了。”萧六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。从前的顾娇既不会看出天色有变,也不会交代自己的去向。顾娇出门后,屋子里就只剩萧六郎,以及那一桌也不知能不能下嘴的饭菜。家里日子清贫,萧六郎再不待见顾娇,也不会和粮食过不去。他蹙了蹙眉,拿起筷子,夹了一块葱花鸡蛋饼。
第4章救人
顾娇出去砍柴,一方面是真的缺柴,另一方面,也是想进山找点什么能填饱肚子的东西。家里虽说还没穷到揭不开锅的地步,不过也差不离了。萧六郎一个人吃,或许能多支撑几日,算上她就有些捉襟见肘。眼下正值深秋,天高气爽,万里无云。不止是不是毫无污染的缘故,顾娇感觉头顶的天特别蓝,是她从未见过的蓝。空气也很清新,令人心旷神怡。莫名其妙来了这里,也不知研究所的那群疯子会不会想她。多半是咬牙切齿,怪她没把最新的研究成果发给他们就突然玩消失了吧。不过,她表面是M大学研究所的医学博士,实际却是一名特工。她八岁就进了组织,那之后所有的经历都只为她的真实身份做掩饰。当然了,她没打算刀口舔血一辈子。她与组织约定,这是她最后一单,做完她就离开,不料飞机出了事……现在想来,飞机失事的太巧合了些。只是眼下再说这个也没了意义,她死都死了,不可能回去找谁报仇了。应该没人会为她的死感到难过。她爸妈在她八岁那年便离异了,之后各自组建了家庭,有了新的儿女,她从来都是多余的。从某种意义上来说,她与原主的命运还真有相似之处。原主爹娘去的早,原主在顾家也是多余的。原主死了,也没有一个人会真正为她感到难过。顾娇自嘲地笑了笑,眉间有些冷。因为担心要下雨,顾娇没太往林子深处去。不过饶是如此,也还是叫她发现了不少好东西:有菌子,有蘑菇,还有长在树桩上的野生木耳。木耳又肥又厚,几乎布满了大半个树桩子,顾娇捡大的摘了。这一片显然被村民伐过,诸如此类的树桩不少,长出来的木耳也多。顾娇一片片地摘过去,没一会儿筐子便沉甸甸的了。见摘得差不多了,顾娇及时收手,砍了点干柴,用绳子将干柴与篓子绑好,背在背上准备下山。然而顾娇刚一转身,突然感觉自己脚底吧唧一声,似是踩到了什么东西。紧接着她听到一声闷哼,十分轻微与羸弱。她眨巴了一下眼睛,慢吞吞地挪开腿。“没这么倒霉吧……”她深吸一口气,低头一看,就见一片杂草中,一个白胡子老爷爷被自己踩晕了……顾娇:“……”不是,怎么会有人躺在阴沟的?她还好巧不巧把对方给踩了?顾娇良心十分过得去的从他身上跨过去了。不过没两秒,顾娇又面无表情地回来了。“先说好,我可不是出于良心救你的。”“咯咯哒——”老者身旁的一个扎紧的布袋里,有野鸡扑哧着翅膀叫了一声。顾娇挑了挑眉,漫不经心地扫了那布袋一眼,布袋瞬间没动静了。随后她看向面前的白胡子老爷爷,对方脸上残留着一个被顾娇踩出来的大脚印,十分惨不忍睹。看衣着,像个普通的村民。但眉宇间,又有一股说不出的威严之气。顾娇把背上的干柴放了下来,开始给对方把脉。她上学时学的是西医,不过后面为了执行一次十分特殊的任务,在国医圣手家以拜师学艺为由潜伏了长达五年之久。从他的脉象来看,身体本身没有恶疾。顾娇推测,是感染了风寒,突发高热,不小心跌倒在了阴沟里,还把左边的胳膊给摔脱臼了。顾娇从背篓里拎出自己的小药箱,拿了个冰袋给他敷在额头上。随后,顾娇将他的胳膊接了回去,并砍了一块木柴,撕下他的衣摆,对胳膊进行了制动处理。做完这些,顾娇又给他量了一次体温,发现仍居高不下,于是给他肌注了一剂退烧针。不远处有个供村民上山歇脚的小草棚子。顾娇把人挪到那里。烧退了,人也快醒了,顾娇起身下山。临行前,顾娇将自己的雨伞留给了他。“我呢,不白给人治病的。”话落,将一布袋野鸡顺走了。顾娇刚到家,雨水就落了下来,没一会儿便形成滂沱之势。群山远黛,村落草棚,全都笼罩在了一片雨雾之中。顾娇直接去了灶屋。萧六郎已经碗筷收拾干净了,灶台也擦了,衣裳也收了。顾娇将柴火与布袋放下,拉开碗柜瞧了瞧,纳闷道:“都吃完了?”她留了挺多的。没想到那小子看着清清瘦瘦的,胃口不小。果然是长身体的年纪么?顾娇挑眉,找了个笼子把野鸡关了进去。顾娇把小柴与大柴分开,需要劈的单独捡出来。等她把柴火劈完了已是傍晚,雨还没停,屋子里又湿又冷。她找来火盆,打算给自己升点火。突然想到什么,走到萧六郎屋前,轻轻叩了叩他的房门。“要不要烤火啊?”她轻声问。屋子里没有反应。她又唤了一声,依旧没反应。顾娇见门虚掩着,轻轻推开,探头一瞧,看见昏黄的油灯下,那道单薄清瘦的身影已经伏在破旧的桌子上睡着了。手里还拿着一本没看完的书。那书明显泛黄了,封皮也破裂了,用油皮纸糊着。乡下的读书人是很辛苦的,尤其萧六郎这种,长期被顾家与原主压榨,连个私塾都上不了,学问全靠自己。顾娇犹豫了一下,轻手轻脚地走过去,从柜子里拿了一件棉衣披在他身上。萧六郎一觉醒来已是半夜。他前几日没睡好,也没想过自己会趴在桌上睡着了。他睁眼时发现身上多了一件棉衣,眉心就是一蹙,眼底掠过一丝警惕。他蹙眉看向手里的书,忽听得劈啪一声脆响传来,他扭头,就见地上不知何时竟放了一个燃着的火盆。冷冰冰的屋子,一下子被火光照暖了。萧六郎目光落在火盆上,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。家里只有一个火盆,给萧六郎后,顾娇这边就没有了。顾娇藏起小药箱后赶紧钻进了被窝,将自己裹得像个小蚕蛹。许是白天折腾几趟,把这副小身板儿累得够呛,因此虽有些冷,她也仍是很快睡着了。顾娇许多年不做梦了,然而今晚她做了一个梦。她梦见镇上来了一个大夫,萧六郎前去找他治腿,结果大夫所在的那间药铺发生医闹,误伤了不少人。萧六郎瘸了一条腿,本就没别人跑得快,一下子被人把原本完好的另一条腿也砍伤了。这一次的伤虽未要了萧六郎的命,却令他错过了三日之后的考试。
第5章恶棍
顾娇对于自己的梦感到十分意外,她居然做梦了,还梦到了一个男人。“有这么惦记他吗?”顾娇古怪地摸了摸下巴。不过到底只是个梦而已,顾娇并未真的放在心上。这会儿天蒙蒙亮,天际还有几颗星子,看来会是个晴天。顾娇不记得自己多久没这么早起过了。前世她虽在研究院工作没错,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,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夜猫子,她的研究与手术大多排在午后。至于组织给她的任务,也鲜少会有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。顾娇今天穿的是自己的衣裳。昨晚顾娇把火盆拿进萧六郎屋子后,是围着火盆烤了会儿衣裳的。只是她动作很轻,没把萧六郎吵醒。顾娇去后院打水洗漱。萧六郎的门开着,人已经不在屋里了。以为自己起得算早的,不料有人比她更早。顾娇把家里前后走了一遍,不见萧六郎的人影,只发现水缸旁少了一个水桶。顾娇看着还有一半的水缸,摸了摸下巴没有说话。前门的门栓还插着,萧六郎是打灶屋的后门出去的,出去后从外头上了锁。如此一来,外人便不能随意进来,但如果顾娇想出去,可以打开前门走出去。顾娇洗漱完,回屋抹了药膏,吃了消炎药。此时萧六郎还没回来,顾娇先把最后那点玉米面发上了。这是最后的存粮。顾娇得想法子把带回来的野鸡拿到镇上卖了,给家里换点粮食回来。只是原主从没出过村子,所以顾娇也不清楚去镇上的路到底怎么走。醒面还要些功夫,顾娇拿了扫帚把后院与堂屋以及自己的屋子扫了。萧六郎人不在,他的屋子她便没有进去。昨天的衣裳只洗了一半,还有几件在衣柜里,顾娇把它们全都抱出来放进了后院的大木盆。这个朝代是有皂胰子的,原主曾在货郎的担架上见过,不过村里人穷,大多买不起,用的都是树上摘下来的皂荚。顾娇将皂荚砸碎,均匀地抹在衣服上,不断地用棒槌敲打,直到打出一股清香的泡沫来,才开始反复搓洗。皂荚的去污能力没想象中的那么强,可顾娇把衣裳洗干净的执念很强。终于,肚兜被搓出了一个小洞洞。顾娇:“……”顾娇洗完衣裳时,半缸水也用得差不多了。此时面也醒好了,顾娇做了玉米面馒头放锅里蒸上。萧六郎依旧没有回来。村子里一共有两口井,旧井在村尾,离他们比较近,但已经快枯竭了,顾娇估摸着萧六郎打水,应该会去村口的新井。那儿就比顾娇昨日落水的地方远了数十步而已,正常人不用一刻钟便够一个来回。萧六郎腿脚不便,加上拎了一桶水,顾娇算他两刻钟,那也早该回了。顾娇站在灶台前,望了望前门的方向,最终还是拉开门出去了。顾娇是在古井附近的一颗大槐树后找到萧六郎的。萧六郎正被几个凶巴巴的恶棍围着,水桶倒在地上,井水泼了一地。恶棍们每人头上插着两根鸡毛。古代版的杀马特?顾娇认出那群恶棍不仅有本村的,也有隔壁村的,成天为非作歹,杀人放火不至于,却没少祸祸邻里乡亲。萧六郎的拐杖被一个小恶棍夺走了,小恶棍年纪不大,看侧脸不过十三、四岁的样子,却十分嚣张。他将萧六郎推到地上,用拐杖指着萧六郎的脸:“老子警告过你多少次了?不许再出现老子面前!你他娘的是聋了是吧?还不赶紧给老子滚出清泉村!”小恶棍分明还处在变声期,声音有些熟悉。小恶棍的拐杖朝萧六郎招呼了下来,顾娇没顾得上细想,三两步走上去,抬手替萧六郎挡了一下,并一脚踹上那小恶棍的屁股。“哎哟!谁他娘的敢踹老子——”小恶棍被踹了个狗吃屎,扭过头来就要骂人,却一下子噎住了。顾娇可没管他噎不噎,上前夺了他手中的拐杖,反剪住他的手,将拐杖勒在他脖子上。小恶棍被勒得难受极了,瞬间大叫起来:“姐!姐!你干嘛呀!”顾娇一愣。一旁的恶棍们见老大被人欺负了,一窝蜂地朝顾娇扑来。小恶棍怒嚎:“都他娘的给老子住手!这是我姐!”恶棍们呆住。顾娇……顾娇想起这小恶棍是谁了,顾家二房的小儿子顾小顺。顾小顺今年十三,是顾家孙儿辈中最小的,也是唯一一个与真心与原主亲近的。他不嫌原主是个傻子,也不嫌原主丑。究其缘故,可能是顾小顺太混了,不肯好好念书,成天鬼混,哥哥姐姐们总骂他,爹娘也总揍他。只有原主会傻兮兮地拉着他的手,用从自己嘴里省下来的糖糖哄他,小顺会打架,小顺真厉害。顾小顺知道顾娇这样是因为她傻,可他也不是啥聪明人啊。他就觉得谁对他好,他就对谁好。“姐!姐!我疼!”顾小顺委屈大叫。顾娇放开了他,将右手背在身后,用左手把他拽了起来,淡淡地问道:“为什么欺负你姐夫?”“姐夫?”顾小顺怀疑自己听错了,“不是你让我揍他的吗?”“我?”顾娇疑惑。“是啊!”顾小顺看了眼萧六郎,压低音量道,“你跟我说的,你不想要这个小瘸子了,让我把他赶跑,这样你就能和小秦相公在一起了!”他自认为声音不大,可在场人全都听到了。萧六郎眉目清冷。恶棍们都没眼看了。顾小顺道:“姐你不会忘了吧?你亲口和我说的!”顾小顺不会骗她,看样子原主的确讲过这样的话,只不过,原主自己都不记得了,她这个弟弟倒是一个字儿也没忘啊!“我就……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?”顾娇牙疼。“那现在怎么办?”顾小顺意识到自己似乎做错事了,耷拉着脑袋立在那里,像个小鹌鹑。
第6章卖鸡
顾娇弯身,用左手将地上的拐杖拾起,走到萧六郎面前递给他。萧六郎淡淡地接过拐杖,杵着站了起来。他去拎倒在地上的水桶。“你去。”顾娇对顾小顺说。“哦。”顾小顺屁颠屁颠地走过去,先萧六郎一步,把水桶提了起来。“去打水。”顾娇对顾小顺说。“去打水!”顾小顺对一个手底下的恶棍说。那恶棍嘴角一抽,抓着水桶去打水了。萧六郎面无表情地往回走,整个过程一句话也没说。一直到他走远了,顾小顺才再一次开口:“姐,咋回事儿啊?你不讨厌他了?还有姐,你的力气怎么变得这么大?刚刚那是什么招式来着?你再给我使一次!回头我也使使!”顾娇一记眼刀子飞了过去。顾小顺悻悻地闭了嘴。“老大!水来了!”恶棍提着满满一桶水,健步如飞地走了过来。“还不给我姐拎回……咳。”在顾娇充满压迫的眼神里,顾小顺接过了水桶,“行了,给我吧,你们几个都散了!”“那一会儿还去隔壁村打……”“打啥呀打!都滚!给老子滚!”恶棍们散了。顾小顺笑眯眯地看向顾娇:“姐,你别生气嘛,你要是不讨厌姐夫了,我以后再不欺负他就是了。”“你经常欺负他吗?”顾娇问。顾小顺挠了挠头:“也……不经常吧,就一个月三四回,四五回?五六七八回?”越到后面,顾小顺声音越小,他记性不好,欺负了多少次自个儿都不知道。“回去吧。”顾娇说。“诶!”顾小顺嘻嘻一笑,拎着水桶跟在顾娇身后。忽然,他步子一顿,目光落在顾娇僵硬的右臂上:“姐,你的手受伤了?”“没事。”顾娇说。“还没事!都流血了!”顾小顺将水桶放下,抓住顾娇的胳膊,把她的袖子捋起来,就见右手腕上一片血红,“是不是刚刚我那一棍子打的?”“都说了没事。”顾娇抽回手。“还有你的脑袋怎么了?”“落水前磕了一下。”伤口藏在头发里,这小子的眼睛怎么这么毒?顾小顺又道:“你落水了?什么时候啊?”顾娇头也不回地走了。“哎!姐!姐!你等等我!”顾小顺跟着顾娇回到家时,赫然发现屋门口多了一个年轻书生。对方穿着长衫,文质彬彬,气质儒雅,就是眉间有些傲气。“你谁呀?在我姐家干嘛?”顾小顺叉腰问。对方看也没看顾小顺,只冷冷地瞪了顾娇一眼:“你又让人欺负萧兄了是不是?你这个恶妇!”“你敢骂我姐?”顾小顺放下水桶,抡起拳头朝那人呼去。别看他才十三,可他是真能干架,不然也不会成为十里八乡第一恶棍了。一个羸弱书生,根本不可能是他对手。“小顺。”顾娇叫住了他。几乎同一时刻,萧六郎也换好衣裳,从屋里出来了。“我同窗。”萧六郎对顾娇姐弟道。同窗不屑地一哼,走过去扶住萧六郎,并接过他手中沉甸甸的包袱:“我们走吧!”顾小顺见萧六郎包袱都带上了,不由一愣:“你们去哪儿?”不会是被他打怕了,真打算走人了吧?同窗才不想搭理顾小顺。顾娇没多问,只是默默地走进屋。与萧六郎擦肩而过时,萧六郎瞥了眼她微微僵硬的右手。顾娇用袖子把手包住了,看不见手腕流下来的血迹。可她人都进屋了,忽听得身后传来萧六郎有些清冷的声音:“我去一趟镇上。”“治腿吗?”顾娇下意识地问。不知怎的,顾娇想到了那个梦,她是真不信这个,但……“你三天后要考试吗?”顾娇看向他。萧六郎眸子里闪过一丝错愕,但还是点了点头:“……嗯。”同窗没好气地道:“你和她说这些干什么?当心她又拦着不让你去!你忘记你上回错过考试,就是因为她了!还有你的腿,不是她把你关在家里,你也不会与张大夫失之交臂!”顾娇转头看向顾小顺。她不记得有这些事。顾小顺指着他鼻子道:“你会不会说话了?什么叫我姐拦着不让他去?我姐生病了,他刚成亲就撇下我姐像话吗?”提到这个,顾娇就有印象了,刚成亲不久原主的确病了一场,不过不是真病,是装病。因为有人告诉她,萧六郎走了便不会回来了,她就和薛凝香一样是个小寡妇了。她不想做小寡妇,于是把萧六郎给关了起来。她并不知道,萧六郎因为这个错过了半年前的考试,以及唯一治腿的机会。顾娇看了看萧六郎的腿:“那个,其实……”“萧兄,走了!马车还在村口等着呢!”同窗打断了顾娇的话,拉着萧六郎头也不回地往村口走去。“我要吃桂花糕!”顾娇突然走出来,望着萧六郎道,“李记的桂花糕!我只吃它家的!你不给我买回来,我就不让你进门!还把你的书都拿去烧了!”“恶妇!”同窗咬牙,扶着萧六郎坐上了村口的一辆旧马车,“萧兄,你别听她的!李记是老字号,它家的桂花糕多难买呀!等你买完,张大夫都走了!他是京城来的大夫,比镇上大夫厉害,只有他能治你的腿,你千万不能被那恶妇拖累了!”“这才是我姐,就得这么使唤他!”顾小顺冲顾娇比了个大拇指。顾娇扶了扶额:“知道集市在哪儿吗?”顾小顺点头:“知道啊,姐你问这个干啥?你要去吗?去干啥?”“卖鸡。”“鸡?姐你哪儿来的鸡?”“野鸡。”没说是自己强行顺来的诊金。顾小顺便想当然地认为是他姐自个儿抓的:“姐,我发现你变了,变得比从前厉害了!”不是不傻了,是比从前厉害了,顾小顺心里,从没把原主当成傻子对待过。顾小顺说了集市的方向,集市与医馆都在镇上,只不过一个在西,一个在东。顾小顺坚持要陪她一起去,被顾娇拒绝了。顾家人并不喜欢顾小顺与顾娇走得太近,说顾娇傻,会把他也带傻。顾娇回屋打开小药箱,拿碘伏清理了伤口,抹了点抗菌的软膏。肚子好饿。顾娇去了灶屋。
第7章院长
萧六郎来到镇上后,立马被同窗拉去了医馆。医馆外排起了长龙,全是来找那位神医看诊的。二人站在队尾。同窗踮起脚尖望了望:“不算太晚,应该是能排上的。”“车钱,一会儿给你。”萧六郎说。同窗拍拍胸脯:“你我同窗又同乡,客气这个做什么?对了,你饿不饿?”他出门急,没吃东西,萧六郎就更没吃了。他从宽袖里取出一个干净的小包袱,打开露出三个漂亮的玉米面馒头来。“哪儿来的馒头?”萧六郎觉得这几个馒头有点儿眼熟。同窗就道:“你家灶台上拿的,我去的时候刚蒸好!”萧六郎拧了拧眉:“你留了几个?”同窗古怪道:“不是一共才三个吗?你自己做的馒头,自己不记得了?”萧六郎抿唇不语。半晌后,说道:“怎么没给她留一个?”同窗一惊:“你说那个恶妇啊?给她留做什么?她害你害得还不够吗?况且她也不吃你做的东西!”同窗拿起一个馒头啃了一口,眸子瞬间瞪大了:“萧兄,你今天做的馒头怎么这么好吃啊?”萧六郎走出队伍。同窗一愣:“萧兄你去哪儿?就快到你了!”萧六郎没说话,只闷头往前走。同窗看着后面几乎排到巷子里去的长龙,急得直跺脚,对身后的妇人道:“大婶儿,我们去上个茅厕,马上回来!”他追上萧六郎:“你干嘛呀?”“买桂花糕。”萧六郎说着,穿过巷子,来到了李记的铺面。李记是百年老字号,来这儿排队的人可不比医馆少。同窗急眼了:“你疯了吧?真给那恶妇买桂花糕啊!你知不知道张大夫只坐诊半日?等你买完桂花糕,黄花菜都凉了!”萧六郎是个倔脾气,他一旦决定的事八匹马都拉不回来。一个时辰后,萧六郎买到了李记的桂花糕。“希望张大夫还没走吧!”同窗拉住萧六郎便往医馆而去。然而,当他们到医馆门口时,却发现排队的长龙不见了,只围了一群看热闹的百姓,以及一队威严肃穆的官兵。同窗看向一旁的中年男子,问道:“大叔,这里是出了什么事吗?看病的人怎么都没了?”中年男子道:“方才有个疯子冲进医馆,说医馆的大夫治死了他婆娘,拿着刀一通乱砍,里头的人都被砍伤了!看见门口那大婶没?她是最后一个进去的,她刚进,那疯子就来了!她运气好,跑出来了,不过也摔了一跤,头摔破啦!”那个大婶儿,不就是当时排在他们身后的那一位吗?若是他们没走,那么最后进去的就是萧六郎。以萧六郎的腿疾,是万万跑不出来的,那么被砍伤的人里多半也有他了。回去的路上,二人都一言不发。天色渐渐暗了下来,马车走在寂静的小道上,车轱辘咯吱咯吱地响。这个时辰镇上的马车已经不愿往乡下跑了,他们花二十个铜板租到了一辆骡车,没有车厢,只有一个简易的乌篷,前后都漏风。二人冻得手脚僵硬。忽然,一道瘦弱的小身影闯入了萧六郎的视线。萧六郎眸光一顿。这是一个岔道口。前方是回村的路,西面是去集市的路。从集市而来的小路上,顾娇正背着一个沉甸甸的背篓,气喘吁吁地走着。夕阳的余晖已经散了,她笼在最后一丝暮色中,骨骼清瘦。她抬手擦汗,露出了腕上的纱布,纱布上隐有血丝。“停车。”萧六郎说道。车夫将马车停下了。“为什么要停车啊?”同窗不解地问。随后,他就看见了徒步走来的顾娇。顾娇俨然没发现他们,只当是一辆普通的骡车。她没抬眼,目不斜视地转过身,从马车旁边走过。“上来。”萧六郎开口道。顾娇这才扭过了头来,错愕地看向骡车上的萧六郎,萧六郎身旁还坐着白日里的那个同窗。同窗依旧是一脸厌恶,却没说什么不许萧六郎搭理她之类的话。“上来。”萧六郎又说了一次,嗓音清冷。明明就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,却有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沉稳与气势。顾娇犹豫了一下,上去了。她坐在萧六郎的对面,把背上的篓子拿下来放在地上。萧六郎看了眼篓子道:“你去集市了?”顾娇点头:“嗯,我去卖了两只鸡,买了点大米和白面。”还,干了点别的。萧六郎深深看了她一眼,仿佛是看出了什么,却又一个字也没说。倒是同窗朝顾娇投来古怪的眼神,这傻恶妇还会做买卖?顾娇却好似没察觉到他的打量,问萧六郎道:“你呢?今天去镇上见到大夫没?”“还说呢!都怪你!不是你嚷着要吃桂花糕,我们哪里会错过张大夫的坐诊?”同窗才不会告诉她,因为去给她买桂花糕,萧兄避过了一劫。“那……还真是遗憾呢。”顾娇垂下眸子呢喃。她嘴上说着遗憾的话,可莫名让人觉得,她半点儿也不遗憾。莫非她已经知道医馆的事了?不可能,以她的尿性,知道自己阴差阳错救了萧兄会如此淡定吗?上次救了萧兄,逼着萧兄把她娶了,这次若再救,还不得上天?同窗嗤道:“桂花糕我吃掉了!才不便宜你呢!”顾娇淡定:“哦。”同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。之后几人谁也没再说话。一辆十分有讲究的马车迎面驶来。同窗心神一荡,正襟危坐道:“快看!那是院长的马车!”“什么院长?”顾娇问。同窗道:“天香书院的院长啊!萧兄三日后要考的书院!院长是京城人,曾经的京城四大才子之首,学富五车,博古通今。他二十年前的科考成绩,至今都无人超越!得他一句指点,胜读十年圣贤!我要是能做他的弟子该有多好啊!不过听说院长大人已经许多年不收徒了,我进书院半年,连院长正脸都没见过……”同窗喋喋不休地说着,太兴奋的缘故,都忘记自己是在和最厌恶的人说话了。马车上。身着白色院服的院长恭谨地坐在一旁,正位上是一名身着布衣的老者。老者的左胳膊缠了绷带,怀里抱着一把小破伞,脸上依稀可见一个不知哪儿来的大脚印子。这副样子让院长有些一言难尽,他也不知道,他也不敢问。他恭敬地作了个揖:“您怎么突然出山了?也不告诉学生一声,学生好派人去接您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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